王贤纯：

董老师，在前天晚上92岁的股神巴菲特和98岁的芒格，2位智者在沃伦巴菲特的家乡内布拉斯加州的奥马哈市举办了年度的股东大会，5个多小时的会议，2位老人家侃侃而谈，思维敏捷，而且非常的幽默和睿智，参会的人数超过4万多人，可谓是价值投资界的精神盛宴，从侧面也反映出价值投资是有效的，而且全世界的人越来越多的认可和学习，咱们作为绝对的价值投资者，也应该对股东大会做一些点评，您能否分享一下这些股东大会您最大的感悟？

董宝珍：

这届股东大会提供的中文素材有5万字的文稿，有三个小时的视频，我对5万字的文字大概读了三四遍，对视频至少看了两遍，有很多很强烈的感触，伯克希尔公司的巴菲特和芒格，实际上是认为政策在某些特定的时间，如果不干预资本市场是不行的。

其中巴菲特说了一句震撼很多人的话，他说“如果没有政策干预，在2008年的时候伯克希尔公司也扛不住”，伯克希尔公司也可能走向崩溃，这个话是怎么引发的？是巴菲特股东大会一开始巴菲特就痛批比特币，认为比特币这个东西有很多风险，不值得推广。巴菲特说，如果有人把价值250亿美元的比特币以25块钱卖给巴菲特也不要，所以巴菲特、芒格都是反比特币的。

因此2022年一开始巴菲特就讲了一段话，为什么比特币不能够大规模推广？他为了论证不能推广比特币的论证方法是说现在的体系是多么的重要，因为比特币是去中心化的，比特币没有中央银行，没有美联储，所以这样的体系它有一些严重的风险，什么风险？巴菲特的原话是，“如果美联储当初没有做他们所做的，短期内帮助我们扭转这种形势的话，我们可能重蹈覆辙。”

他还说如果当时没有采取相应的措施的话，那么我们这里的我们指的是伯克希尔公司，也可能出问题，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这个时候你认为全世界最安全的救助了像高盛很多公司的希尔公司的掌门人认为，如果当时美国政府不干预美国资本市场，伯克希尔公司也一样的出问题，所以巴菲特反复的说，电子货币问题会很大，美联储做了很多必要的，不能淘汰美联储，它帮助我们制定货币政策制定规则，如果他不那样做的话，整个系统就是危险的。

在这个过程中，巴菲特高度赞赏2008年的美联储主席鲍威尔，还赞赏当时的美国总统，包括美国货币当局的人员，对于2020年3月的疫情危机，巴菲特也高度赞成美国的反应是果断坚决快速的，虽然最后的通胀是当时的政策所导致的一种必然，但是如果当时不采取政策，那么整个美国就会出现连伯克希尔也陷入危机。

所以你在这里可以看到巴菲特是一个强烈主张在特定的市场环境下，政府需要干预资本市场的人，更进一步的在今年的股东大会上，巴、芒两位大师进一步的解释了为什么政策干预是必要的。当时芒格说资本市场到处都是赌徒，而且赌徒们现在都用电脑进行大规模计算。在这句话中实际上芒格的意思可能指的是不管在美国还是在中国自动交易，量化交易，没有人为干预的电脑自动交易，已经成为市场上重要的一个主体。

据说中国的资本市场上每日的成交量有一半是由自动交易贡献的，这一半的交易量都是来自量化交易的。

更进一步的巴菲特和芒格说，在资本市场上出现了太多的赌徒，无论是华尔街的专业人士还是普通人，都在赌场一样的气氛中，以一个赌徒的身份完全是非理性的交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政策不干预，就会出现非理性情绪引发的下跌，触发了量化交易和自动交易。巨大的卖盘涌出时谁也挡不住的，当谁也挡不住的时候，股价会持续加速下跌，到那个时候伯克希尔都扛不住。

巴菲特今年股东大会中最重要的一句话，可能就是我刚才说的，如果政策在特定的比如2008金融危机，比如说2020年春天疫情爆发的时候政策不干预，那么伯克希尔也扛不住，这颠覆了我们所有人的认知，认为说资本市场就是不用管，市场自动会调整，但是巴菲特、芒格不是这样认为的，那么巴菲特赞赏了历次在美国资本市场发生波动的时候，进行强有力政策干预的那些美联储的掌门人，包括当时的总统。

巴菲特很少批评人，但是今年的股东大会上，巴菲特公开批评了他的一个朋友叫沃克尔，他对沃克尔的评价是这样，沃克尔是一个非常诚信的人，但是在80年代的时候，沃克尔主张的是不干预政策，沃克尔说“我们做不了什么，市场自动会解决”，然后巴菲特说沃克尔的这种思想，是2008、2009金融危机的祸根，一方面批评主张不干预市场的那些人，另一方面高度赞赏关键时候主动出手干预的。

所以我们看到巴菲特完全反对有效市场理论，巴菲特完全反对敬畏市场，巴菲特说如果市场是理性的，我只能去乞讨了。所以在咱们中国，我们的政策制定者，在他的监管原则中竟然把敬畏市场作为它的行动依据，这与股神巴菲特、芒格的近70年的投资实践得出来的经验是截然相反的。而在美国频繁发生金融危机的历史案例中，都能看到一种不干预，一种尊重敬畏市场的政策是危机发生的重要原因。比如说2008金融危机之前掌控了美联储好几个周期的一个掌门人格林斯潘，他在危机爆发的时候，被人们认为是危机爆发的重要原因。

美国的经济和政界对格林斯潘的评价是在控制次贷等问题贷款方面，美联储拥有足够的权利，但格林斯潘却采取了放任自流的举动，美联储在阻止金融危机上遭遇了彻底的失败，美联储的监管者没有尽到职责，就是整个美国的政界经济界痛定思痛之后，认为表面上是次贷造成的危机，但更深层的一次是依据是监管层采取的一种敬畏市场的放任态度。

比如说面对格林斯潘说，市场监管者并不是超人，他就认为市场监管者不是超人，他们不可能预料到大部分危机，甚至在掌握大量证据的情况下，也会漏掉很多重大的违法犯罪行为，所以格林斯潘认为市场监管者不能完全阻止危机，它就是这样一种观念，在这种观念下格林斯潘很少干预市场，在此原则下格林斯潘退休两年危机就爆发了，所以他山之石可以攻玉，股神70年的财富传奇证明了他的经验，至少是更接近于正确的，在更接近于正确的70年经验总结中，2022年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巴菲特在论证比特币这个东西不行，比特币是去中央银行的，比特币没有一个调控者，人人都可以挖掘比特币，没有中央银行都是没有行政监管，巴菲特说那就太可怕了，没有中央银行的货币系统太可怕了，是极不负责任的，所以巴特论证了2008金融危机，如果没有美国政府的强有力的干预，伯克希尔也扛不住。

2020年疫情危机下没有果断的大放水，同样伯克希尔也有危机，于是政策干预、政策在市场特殊情况下出现失灵和急跌的时候不进行干预，完全是在犯罪。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学习巴菲特就要服务于中国的资本市场，中国资本市场在三四月份发生了罕见的非理性急速波动，但是我们看到在非理性急速波动的时候，有哪个监管层以实际行动强有力的逆转非理性下跌？我说的是实际行动，我不是说嘴炮（网络用语），嘴炮的东西挺多，但是实际行动，没有强有力的实际行动，所以出现了不应该有的巨大波动，这种不应该有的巨大波动，在相当的程度上是出现了巴菲特所反对的一个人叫沃克尔，1970年代末和1980年代初的美联储主席，他就是不干预的，而现在我们的监管方实实在在执行的是巴菲特所不同意甚至批评的那种政策。

中国相关市场的非理性波动已经证明不干预在中国更行不通，因为中国是一个不成熟的市场，这就是我最强烈的体会，那么为什么必须干预呢？巴菲特、芒格他还给你讲了一下，说市场的参与者绝大部分是赌徒，华尔街的人都是赌徒，有的是拿着计算机在那赌，搞量化交易，量化交易更可怕，一旦触发了卖出就形成连锁卖出，市场如决堤的洪水无法抑制，在这种情况下不干预真的是不应该的。

而且在讲这个过程中，我再啰嗦一遍，巴菲特反复说2008金融危机，美国政府不干预，我伯克希尔公司也扛不住，你想一想这句话的分量。

这句话不是我编出来的，是今年股东大会上巴菲特的原话，对这句话如果学术界资本市场的当事人们不深入的研究，就白学习今年的股东大会，今年股东大会中文版有5万个字，最重要的可能就这句话，如果2008年美国政府不干预，伯克希尔也扛不住，多么有分量的话要深度解读。

王贤纯：

董老师您在五一期间就是把这5万多字的中文全文看了三遍，视频看了两遍，我还是远远不及您。然后您刚才说到美国巴菲特肯定救市的行为，他确实在股东大会上我也听到了，他说美国这种直升机撒钱的政策，它确实会造成钱变得不值钱，造成了通胀，但是他认为鲍威尔他是做了他必须做的事，他是一个英雄，所以他确实是肯定了他救市的行为。

董宝珍：

我再给你补充一下，现在美国的通胀是那种撒钱的副产品，而且是必然的副产品，但是如果当时不撒钱，它整个体系就崩溃了，就不可想象了。包括今年伯克希尔股东大会上，巴菲特再一次展现他的诚信，他说我在2020年3月一无所获，我没有把握住机会，实际上当时伯克希尔公司有1000多亿现金，我看到的一个资料好像最高的时候，伯克希尔在疫情爆发初期有1,400亿的现金在账上等待机会，而疫情把美国股市给打得腰斩，美国股市中几个巴菲特的重仓股，航空业、银行业都大幅暴跌了。

这个时候巴菲特罕见的不像过去那样执行他所提出来的“别人恐惧我贪婪”，而是巴菲特事后看，不仅没把握这句话，而且犯错，他首先卖掉了航空股。

王贤纯：

2021年5月份的时候，说了伯克希尔2020年犯了原则性的错误，卖掉了航空股，而且说卖掉了银行股。

董宝珍：

对航空股是绝对清仓，一股不留，底部割肉一股不留，就几乎是把航空股看的完全没有任何机会了。

第二他减持了银行股，收缩了银行股的战线，那么今天伯克希尔公司也很诚实说我没把握住机会，那么为什么没把握住机会呢？

就必须结合今天巴菲特说如果2008金融危机，美联储不果断的出手，伯克希尔也扛不住，大概可能是这种原因，当时所发生的疫情是从来没有过的，不像金融危机，巴菲特至少经历过10次金融危机，所以他有丰富的经验，他知道在一定程度上金融危机的一些规律，再加上政府一定会在金融危机严重的时候出手，所以巴菲特是有底的。知道金融危机最终会在自身演化节奏和政府出手的控制下，完全不会实质性把社会经济打垮。

然而疫情发生的时候，巴菲特没有经验，巴菲特认为要么美国没有能力控制这么严重的疫情，瞬间全世界停摆，要么他有别的担心，但总的来说，“巴菲特当时做出的判断是疫情对社会经济的冲击要比经济危机严重，且没有办法判断。”正是这样一个观点使得巴菲特不出手，巴菲特不出手是因为巴菲特看不清未来的局势，没有确定的把握认定疫情最终会被社会、政府控制住，所以他不出手。如果巴菲特是认为疫情能被控制住，他一定出手的，所以这个事件就再次印证了，巴菲特出手因为它是最大的投资机构，他实际上是依托于这个系统稳定，而这个系统能稳定住，主要有一个非常关键的保障，就是政府首先能出手，第二政府有能力控制住，一般性的金融危机政府肯定出手，第二也有能力控制住，但是在疫情危机的时候，巴菲特就觉得政府出手也很难控制住，所以他就不敢下手。

理解这个观点了，巴菲特每一次下手的时候，实际上他有一个信心来源是政府一定会出手，政府出手是系统安全的保障，而系统安全是巴菲特安全的保障。所以巴菲特反复高度赞赏很多主动干预的那个人，批评了不干预的人。因此我还是那句话，我们学习一个90多岁的人的智慧，我们要服务于中国，中国的监管政策上明确就写着“敬畏市场”，市场如果值得敬畏，市场理性到值得我们敬畏的时候，我们压根就可以大规模发展比特币了，就不要监管者了。

但是巴菲特说不能大规模发展比特币，因为市场会发生系统性非理性崩溃，那个时候挽救一切，包括挽救伯克希尔的是政府干预。

王贤纯：

董老师我觉得你看得非常的深刻，然后讲的也很透彻，你讲的这一个我浏览了媒体没有一位对这一方面做了相对性的一些评论，确实您是花了很多时间在研究，然后也是看得非常有深度。

董宝珍：

这与我一直在思考有关，我没有上过金融学科班，所以我没有什么有效市场理论的思想。

那么对于这种情况，我都是在证券部门口看着一代人，一代人在危机恶化的时候崩溃破产，甚至丢掉性命。

所以市场自身在某些时刻是没有办法避免危机和灾难的，必须场外有一个力量来平衡来约束来控制市场的波动，这样市场中价值投资者才有最后的保障。

你知道1块钱的东西如果跌到4毛，按照价值规律说它总就要向上反，但是如果这个市场上绝大部分是量化交易，那么一旦触发了量化交易，1块钱的东西已经跌到4毛，量化交易被触发，电脑自动下单卖出，它就有可能跌到一毛甚至能跌到几分，那时候的惨烈程度社会矛盾就无法想象了。

所以这个时候政策干预让这种情况不发生，价值投资才有根基，这就又回到我认为今年伯克希尔股东大会最重要的一句话，如果2008年美国政府不下场干预，伯克希尔也扛不住，也玩不下去，这句话太重要了，因为市场结构越来越复杂了，芒格不是说嘛，有人拿着电脑参与赌博，电脑参与赌博首先也不能够增加理性，另一方面它增加了更可怕的瞬间踩踏自动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