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宝珍评论（八 ）：诋毁书院显无知
文章来源：凌通盛泰发布时间：2017-11-07
最近网上传出江西某书院的事情，可网上讨论突然转向对中国传统书院的抨击，以及对书院教育进行连带性批判，认为书院本身就是迷恋国学的人推动的，是一种教育方式的倒退。说实话除了北京的国子监我没有去过任何一家中国书院，但是我比较了解中国古代的书院，为什么我没有去过书院却比较了解书院？因为我平时喜欢看古代哲学的书籍，王阳明的《传习录》、朱熹的《朱子语类》这些书是中国古代书院老师在讲学的时候、在跟学生讨论问题时，由学生记录整理成册，最后变成经典和教科书。我通过读王阳明的《传习录》、朱熹的《朱子语类》能想象得到当时书院是如何上课、如何讲学、如何辩论的！下面我基于自己读《传习录》、朱熹的《朱子语类》等书，把想象到的书院情况描述给大家。
《朱子语类》是以朱熹和他的学生对话为主的书，根据书中记载大体上是朱熹坐在那里讲课，他的若干个学生都围坐在傍边，这里的讲课不是现代教育那种广播式讲课，老师讲学生记，而是以对话、问答、辩论为主，有的时候是老师讲，有的时候是学生问老师，学生不同意老师的观点会提出刁钻古怪的问题质疑老师。这种情况下，老师一点儿都不生气、不着急，而是非常耐心的阐述自己的观点，直到提出不同意见的学生满意为止。在《朱子语类》中有一个章节，记录了朱熹和他学生讨论的内容，当时有一个学生问朱熹：“为什么你说没有天地之前，天地产生的道理已经提前存在了？”对此朱熹讲了一千多字的内容，那个学生又产生了新的问题，再一次追问，朱熹又耐心的讲了一两千字，我感觉这个学生的理解能力是很差的，我作为现代人已经读懂朱熹的意思了，那个学生还不懂，还在追问朱熹！很显然，朱熹也知道这个学生理解力不行，又耐心的照顾了学生的理解力讲了一遍，直到最后学生理解了。从这个历史文献中可以看到，朱熹这样的大哲学家，完全没有架子，对学生是非常平等的，学生有不清楚的马上就问，朱熹都会给予耐心的解答。我在《朱子语类》、《传习录》中都看到大量这样的情况，完全没有老师欺压学生的情况，完全是平等的讨论。中国传统书院里，平等式交流讨论为主，跟现在的老师授课是不一样的。这可能与中国古代的书院，都是已经有足够知识的人才在一起讨论学问有关，比如说王阳明的学生大部分是官员或者是成功的商人。书院和私塾不同，书院绝对不是讲如何写字、如何学三字经，书院不讲基础的知识，其主要是论道。
书院的水平比较高，王阳明曾经被发配到贵州的修文县，那里基本上还是原始的状态，王阳明住在山洞里，但是热爱学术的王阳明在山洞旁边办了一个书院，叫“龙岗书院”，王阳明讲的内容，吸引贵州省的大量知识分子前往聆听，甚至有学生远从中原地区到“龙岗书院”来跟随他学习。当时在贵阳担任贵州提学副史的席书曾经拜访王守仁，探讨「朱、陆异同」问题，并往返四次向他请教。三十八岁的王阳明在贵州提出了「知行合一」的学说，创立影响非常深远的王阳明心学。王阳明晚年和自己的学生说，我的学术发端于“龙岗书院”的讲学，讲学促进了我的思想形成！王阳明是一个被发配的人，而且居住在偏僻的山沟里面，他能够把贵州当地的学界政界的人吸引去听课，可见这个书院讲的一定是非常非常好了。
龙岗书院设在王阳明居住的山洞旁，原建筑现在已经灭失
书院里的老师和同学是住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的，他们在正式上课讨论之后，在下课的生活中也会随机交流，王阳明有关的最著名的岩中花树的案例，以及沿滩问答的案例、天泉证道的案例，都是在课堂之外，日常生活中学生和老师讨论问题，或者学生与学生辩论的时候产生出的思想火花，这些书院老师学生之间在日常生活中讨论的问题，成为中国思想史上的重要内容。
不同的书院以及不同的学术流派，还会进行大规模的辩论讨论，中国历史上最著名的一场辩论是，发生在宋朝的鹅湖之辩，当时学者吕祖谦为了调和朱熹和陆九渊的学术观点，把大家聚在一起，进行了几天几夜的辩论，这场辩论中形成的思想火花影响了中国的历史和文化。当然朱熹和陆九渊这两个思想大师，谁也没说服谁，可是他们在辩论中都有所得也！这场辩论对中国哲学史，尤其是宋明理学产生巨大的推动。
鹅湖之辩
通过这些真实的典籍所留下来的记录，我们能倒推出当时书院气氛，书院的教育方式，因此我认为书院不见得不值得恢复。完全贬低书院，恐怕是有一点儿不了解书院的情况。我们现代的中国人非常不幸，我们没有接受过传统国学的熏陶，1949年之后的哲学教育，马克思统治一切，中国历史上一切哲学思想都必须用马克思来评价，后来改革开放又完全把西方的思想当成主流，传统的哲学在实现中长期是被压制，以至于书院这种对中国文化思想起到重要推动作用的组织形式，现代人想恢复起来都被本能的反对。现代的教育方式是应试教育，存在逼得学生上吊自杀的现象，不知道发生多少，出心理问题的学生不计其数，我们从来也不觉得这是个事儿！书院里出现一次拿戒指打学生的情况，马上就说要把这个学校推翻了，让其关门大吉，这个都是一种畸形的心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