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听：和事实保持一致，还是和群体保持一致？

低估长期化导致无人问津，越来越无人问津，高估以后人人抢购，这种现象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会发生？

很有价值的一个问题。我一直认为二级市场的股票投资带有社会性。我们在股票投资时一定要了解基本面，这个是肯定对的，为什么？因为你只有知道真相——真实的基本面状态到底是什么样子，你才能不犯错误。

但是有一个问题很有意思，我一直就想为什么在股市中的股价常常不能正确地反映基本面，或者说基本面的事实为什么总是不能在资本市场被正确反映，突然高估或者突然低估，而且低估可以长期化，高估可以更高估，这种错误为啥能发生呢？

实际这个问题特别有意义，应该讲我想了很久，我认为这是个社会问题，因为股价是社会大众对基本面的一种认知，股价错了，那一定是社会大众犯了错误，于是问题来了，社会大众为啥犯错误？你可能说社会大众不聪明，这就有点肤浅了。社会大众虽然不聪明，但他也不至于笨到不知道茅台不会破产，他也不至于笨到不知道中国的银行绝不会全行业破产。他们再不聪明，他也不至于犯下那么的严重错误，可是资本市场上出现了严重的低估和严重的错误，他真的是错的离谱，连傻子都不会犯的错误，资本市场的数以亿计的人就会犯错误，而实际上资本市场上很多都是高智力人才，尤其是机构管理人员，从学历、智商上都是很高的，这个现象就很难说是纯粹的愚蠢和无知造成的，他为啥出现，应该是一种社会现象。

人是一个社会性动物，这种社会性动物在聚到一起组成社会的时候，就有一个倾向：跟别人一样重于跟事实一样，还是说跟事实一样重于跟别人一样？比如说从动物的本性上，你跟别人聚到一起，大家凑到一起，实际上动物在亿万年的进化过程中，它形成的策略就是所有群体动物最重要的是和别人一样，只要别人强调地球是方的，太阳是三角形的，你也附和几声你就很舒服，别人也会很客客气气对待你。

但是如果你说地球是圆的，太阳也是圆的，地球不是方的，太阳不是三角形的，这样肯定是你跟事实一样，你跟客观事实是一样，你拥有真理了。但是你在群体里，你就得罪群体了，得罪了群体，群体也不会饶你，你的遭遇就很惨，就会被群体收拾，因为群体必须是趋同的。这就是我说的，股市投资带有社会性，社会性就是，你是跟1亿多人凑到一块研究股票的，研究股票的这1亿多个人，他各有各的想法，最终他就会形成一个主流认知。主流认知一旦形成以后，每一个个体成员在研究基本面事实的时候，他就面临既要搞清楚客观事实是什么，太阳到底是方的还是圆的，另一方面在搞清客观事实问题后，还面对着一个主流认知的挑战和压力，因为你研究事实的问题，人家主流已经形成了结论，太阳是方的。在主流认知宣布，并且大部分流行看来太阳是方的时候，宣布太阳是方的人得到的是奖励、掌声、鲜花，甚至金钱、美女，较真的抬眼一看说太阳是圆的，他啥也得不到，除了侮辱、诋毁，反正他很倒霉。

这是社会现象，这种社会现象就是群体动物的本性，在这种社会现象和群体动物本性爆发的时候，比如说一旦基本面确实不好了，比如说反腐了，比如说银行资产质量恶化了，基本面传来一个不好的现象，而且这个不好的事件短期还不能证伪，比如说他很快证伪的倒好办，短期不能证伪，长期就留下了一个很漫长的主观猜测的空间。

于是人们就开始研究说这个事情对基本面的未来有什么样的深远的影响。研究来研究去，这1亿个人终究自然就会形成一个主流认知：不得了，茅台要破产，银行要破产，而且银行是全行业破产。

在这种情况下，主流认知形成了，所以每一个成员在研究是非的时候，就面临主流认知，主流认知相当于是在事实面前又给你套了一层迷雾，一层纱布，一片乌云，于是你就增加难度了，原来没有主流认知，你就说太阳是圆的，但是主流认知他就迷惑你，在迷惑的过程中，你作为一个社会成员，你就是有一种本能——跟主流一样符合人性，符合人性是本能选择。

而发现事实是跟主流不一样的时候，就出现了一个新的课题，一方面发现事实有点难度，但是比发现事实更难的是，你发现的事实跟主流认知不一样！完全不一样！这个时候对人的挑战太高了，远比发现事实更难。于是你就琢磨、颠来覆去。太阳是圆的，我看见是圆的，我眼睛有问题？你又揉了揉眼睛，这么样一看太阳是圆的，但一看主流认知博士、教授、天文学家、气象学家、邻居，都说太阳是方的。

于是在这个过程中你就嘀咕开了，要是太阳真的是圆的，为什么这么多人都说太阳是方的？可能太阳是方的吧？当你第一声说太阳圆的，别人都哄笑你，当你发现说太阳是圆的，啥也得不到，而且很尴尬、很孤立的时候，人性最终就混入这个群体了。

在群体中他说，要是放弃，认为太阳是方的很舒服，那个群体说，对了，回归我们，跟我们一样，太阳是方的，早应该做聪明人改弦更张，这就是投资人在社会、在投资过程中一个普遍问题，投资是在社会关系中投，是在群体关系中投，你又是群体动物，你在这个群体过程中，你是群体动物成员，在跟群体保持一致还是不一致的问题上，就很难挣脱跟群体不一致的。

尤其你考察客观基本面，你得出基本面跟主流认知不一样的时候，这个时候基本面是什么？已经不重要的，重要的是你仍坚持跟事实保持一样，还是跟群体保持一致。这个问题不是个认知问题，这是个非认知问题，它应该是个人性问题，也是个社会问题。

你要搞清事实，搞清事实后，你抬眼一看跟大众主流认知不一样的时候，你拥有了一个新课题：到底是坚持自己的观点还是主流的观点？

这个很难了，于是回到原始问题上，无人问津的低估和越涨越快的高估，那就是大众的主流认知，逐渐同化所有人。一开始还有几个较真的，主流认知不特别流行，比如说有1亿人，主流有3000万，另有7000万持各种各样奇奇怪怪想法的非主流观点，但是这三千万的主流影响力比较大，慢慢越来越多的人归到3000万的主流中，那种奇奇怪怪的，反而是很接近事实的观点，逐渐的被主流同化。

主流认知和事实又不一样，这就意味着错误的主流认知在扩张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他的认知与事实相反，但这恰恰是错误的主流认知越来越膨胀，膨胀到最后把所有人都能同化。

这个过程中，如果主流认知是看空一个标的物的时候，而他这个看空主要是因为某种基本面的事件影响的，他看空之后，同化的过程就是越来越低估，越来越无人问津，最后都成了一种习惯性看空、一种时尚，看空是一种时尚，你要敢在股价持续低迷时候看多，你就变成神经病、不负责任，脏水就倒过来了。

反过来，在走牛的过程当中，越涨越高，那是因为错误的、乐观的主流认知在不断的扩张，最后不断的同化那些非主流、但却正确的观点。那么同化的过程中它就是无以复加的越高越涨，最后所有人都认为太阳是方的时候，没有人不被同化了，最终转势。

这个就是我的思考，研究基本面是个认知的问题，但是我也说过：投资表面是认知博弈，本质上是人性博弈，但是人性博弈是在哪博呢？是在一群人、上亿人，是一个群体动物里头博，人组成群体，他就是社会，他有很多社会习惯，你看单位溜须拍马，领导放个屁，马上说香的，这种人多，哪都一样，世界上都是那样的。

前段时间，我说巴菲特伯克希尔公司卖出银行犯下了错误，是不专业的。不得了，所有人都说你什么东西，你也配评价巴菲特。巴菲特怎么就不能评价，伯克希尔怎么就不可能犯错了，但是不行，那些理性价投不允许你这么干，我也不知道这为啥，反正他们就本能不允许，因为这个社会里面不敢评价权威，这是个社会问题。敢说权威错了，我也没说他爸爸是个犯罪分子，我要说某人他爸是个流氓，那他可以骂我，但是我说巴菲特可能操作错了，他们也骂，这就是社会问题，是很怪的。

所以在这个视角下，低估又低估，无人问津之后，才发生反转。高估又高估，到所有人都认为不买高估股票就是没有前途，就是错误的，这个时候转折也就发生了。因为所有人都被同化进去了，整个泡沫化的过程中是不断的主流错误认知不断同化，当它同化了几乎所有人，当然有一小撮永远同化不了的人，他就没办法，最后就转折了。

格雷厄姆说，你必须立足于永恒的视角看待当下。这个话是很有质量的，但是你也必须立足于社会的视角看待当下。

投资是在社会关系中投，而且这上亿人，还有媒体、专家、大V，尤其互联网时代更容易制造非理性。所以在社会关系中的各种角色都粉墨登场，搞出一个社会群体性，关于这一点可以看一下《乌合之众》这本书，《乌合之众》这本书是社会学著作，但是很多有经验的投资人都把它视为投资指南。乌合之众就是社会群体动物，他组织起来，他就非理性，群体非理性比个人非理性更厉害。

《乌合之众》这本书说很多教授在日常生活中彬彬有礼，可是当他参加群众运动，混入群众，他也打打杀杀，杀人放火，所以群体组织起来更非理性，更错的离谱。因为大家反正就是趋同，就把所有的不同声音都要消灭掉，于是大家就不敢有不同的意见，无法实现平衡，最后就全面非理性。